唱完这首歌就散了吧
多年以后,面对人来人往的码头,布鲁克仍会想起伙伴们在帆船停泊的无人岸边从此各自离散的那个黄昏。
对于拥有着无限生命的布鲁克来说,时间是无穷尽的牢笼,分别逐渐习以为常、微不足道。
他曾经在红土大陆的颠倒山下泪别那头追随了他们一路的小鲸鱼。
也曾在火光冲天即将沉没的船只上逐一惜别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战友。
在度过了长达五十年的漂泊后,布鲁克已经理解了他注定孤独的结局,最最不该再度结交伙伴。然而他还是轻视了命运,他被那个拥有乐观笑容的年轻人深深吸引,再次与新的伙伴踏上征途,以为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他有时会怀疑自己是否做了正确的决定,但世界上总会存在这样的一个人,为了达成他的心之所向,你愿意牺牲自己的所有,哪怕是再入无尽的孤独。
于是,离别之事宿命般周而复始地重复着。
他时常会想起那个黄昏。
承载过无数风浪的万里阳光号静静地停泊在岸边,它不如以前那么新了,但依旧被爱护着它的人保养地很好。
所有的豪言壮语、惜别的话语和眼泪,本在昨夜都已经说尽了,众人怀抱着各自余下的理想分别走向不同的方向。
爱哭鬼小鹿还是忍不住破功了,它无法理解人类为何最终一定会踽踽独行,他和心软的史学家还是选择带上哽咽的乔巴继续同行。而就像布鲁克在最后的宴会上所言一样,人终究会随着成长找到每个不同阶段必须要做的事,那会是一个痛苦而艰难的过程,无法逃避,不可避免。
当初面对分离嚎啕大哭执意不肯松手的小鹿终于在某一天,红着脸愧疚地对他们开口,它要留在这个疾病与战火频发的贫穷国家,儿童与老人遭受苦难,它无法视而不见。
它明白了分离的意义。
而后多年,他们短暂相遇,又再度离别,也有人从此音讯未闻。
布鲁克没有见证所有伙伴的离去,但在每个有感而生的夜晚,他都会在无人的海岸边演奏一曲送别的琴曲,小提琴的音色悠扬而绵长,追随着遥远海洋尽头的灵魂。
白骨逐渐将自己隐藏在世界的背面,独自见证了一个又一个日升月落,政权更迭。
他生在大航海兴起的时代,又亲眼见它衰落。
整个世界开始连成一片,海洋上的危险因素被庞大的军队清除驱赶,冒险寻宝的船只成了少数,各个岛屿逐渐开始向着一致发展,那些曾经习以为常的差异消失,成为书上有着奇幻色彩的历史过去或者传说故事。
最后,那株生产恶魔果实的巨大树木像失去了信仰一样地死去,神奇的能力不复存在,人类进入了普通而和平的现代。
布鲁克就像世界法则的一条漏网之鱼,他无法真的死去,也不能再度融入这个社会。
他在无人的荒岛上依旧像旧时代的绅士一样生活,回忆起那些已经褪色模糊的过去。他开始给每个记得的人编曲,录到人类发明的像音贝一样可以录音的叫做磁带的道具里。
每当这个小小的机器转动响起,布鲁克泛白的生活忽然就有了色彩,他的伙伴们用自己的一生写就的不一样的曲目,活灵活现地展现在他的眼前,虽然他已经没有用来观看的眼珠子了。
终于有一天,布鲁克发现自己的思维和行动都变得无比迟缓,那种感觉就像第一次经历的死亡,残存的恶魔力量即将耗尽,欣喜地让人几乎落泪。
为此他已等候了多时。
颀长的白骨扶正礼帽,面朝大海彬彬有礼地弯腰鞠了一个躬,然后跨入漆黑的棺椁。
录音机经年生锈的零件顽强地支撑到了最后一曲的播放完成,布鲁克如愿步入漆黑的死亡,那里会有他梦中的景象。
“将宾克斯的美酒 送到你身边
像海风随心所欲 乘风破浪
…
再见了港湾 丝绸之乡
来唱首歌吧 出航之歌
金波银浪 也化作水花激荡
我们离去 只因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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